【探】(165)
【探】(165)
窗外,细雨飘起来。 原来他们已经叙旧叙了整夜。 糸师冴慢慢地看,看窗外天色从大亮渐渐变成灰蒙蒙状态。 “你要赶我走了,冴?” 一个留着寸头,方下颚,看着就是硬汉派标杆的男人问道。 糸师冴冲他微微笑道,“没。只是觉得这一夜太短,总感觉很多东西没聊似的。” “那当然,这么久没见,你想我了嘛。”男人笑开了。 与硬悍外表不同,男人笑起来竟有两个酒窝,一浅一深的显在他的笑容上,使他的笑看起来格外天真。 也是这股天真,格外吸引他。让他用一整晚去听他在异国修习的经历。 “来,阿城,我们讲点除了中国研学外的话题。别光讲酿酒了。” 糸师冴一把将桌上见底的酒瓶扫开,威士忌就波多尔红掺琴酒硬混马丁尼,他们以酒就酒饮下整晚还未醉。 他撑在这里,还有什么心事未解? “还来?你确定?”被叫阿城的男人笑道,“我怕你喝不起了。” 糸师冴从酒架掏瓶新的下来,XO级干邑白兰地,“砰”地立在桌上。 “现在,一杯酒一个问题。” “小凛一整夜都不回来?” 阿城用威士忌杯子当shot痛饮,仰下脖子便是整杯见底。 “这算什么问题?你是来骗我酒喝的?” 糸师冴立刻给他满上。嘴上虽说骗,动作却豪气得很。 他们已经在他家干完几乎他半个收藏架的酒了。 “最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,总往外跑。” “可能在忙康复的事吧,还是说洁世一回来了。” 糸师冴低头,给自己也满上整杯白兰地。他发现,自己其实很少主动了解过他这个弟弟。 他爱他。毋庸置疑,却不那么了解他。 “到我了。” 糸师冴同样干脆饮尽。但他目中闪动着情绪,比阿城眼中的复杂得多。 “我想问,到底怎样才算爱一个人?” 不是吧。阿城揉揉眼睛,他是不是听错了,他怎会从这个他无数次怀疑过是性变态的闷sao家伙嘴里听到这种问题?! “算了。估计你也不知道。” 糸师冴一眼看透他所想,把脸撇开了。 “我还没说呢!” 阿城故作正经咳了两声,憋着笑的,他试探着问: “你说的这个人,是男人还是女人?” 糸师冴皱眉,“你急着喝下一杯了?” 好吧。这嘴看来有点硬。 阿城立刻夸夸其谈道;“如果是男人,我会说,爱他就是放手,放手让他干他想干的事,喝他想喝的酒,想泡的妞,想亲的嘴……” 糸师冴干脆把酒收起了,“停。我不想听,也不想问了。” 有戏,这嘴能撬开! 阿城马上又巴巴地讨好道:“哎呀,我还没说完!” 他咧开笑容,整齐的一排白牙,两个酒窝,笑起来却带点坏。 “如果是女人。那就要看了。” 糸师冴放下酒。“怎么说?” 阿城眼神示意酒杯。 到底是谁在问谁? “女人很复杂,有很多种的!”阿城的威士忌杯再次见底,“有些女人,小鸟依人的,你要爱她,她会希望你收手,收手让她在你的保护下,她们很缺乏安全感的!” “然后?”糸师冴继续满上。 “还有些女人,要强得要命,你要爱她,她会希望你放手,她们得你示弱才肯的!” “是么?” 糸师冴手支住下巴沉思,好一会,才道: “那有没有一种女人,她一边小鸟依人,一边又要强得要命……” “既缺乏安全感,又需要你示弱……”糸师冴抬起头,“这种女人要怎么办?” 这会儿把同为情场浪子的阿城问住了。 “……真的有这种女人吗?” 阿城摸着下巴,坏心思都写脸上,“你不介绍一个给我认识,我咋知道怎么办……诶诶,别收酒啊!” 阿城被搞得不耐烦了,“那能怎么办?!只要你们不是奔着结婚去的,那不想怎么办就怎么办!” 空气瞬间静下来。 兴许是那句的缘故。只要不是奔着结婚去…… 糸师冴再次斟上酒。这次,他是给自己倒的。 “阿城,你还是没有回答我,到底什么才算爱?” 他把酒饮干,捂住脸,“我真的不清楚,我这到底算爱,还是不爱。” 他是碰到了谁才让他如此纠结? 阿城觉得这已经超越他能答的范畴了,可依然在努力回答。 “我想,爱一个人,就是能为她忍住,不干什么。” 阿城干脆自己给自己倒酒,喝完,道:“比如说喝酒,我喜欢喝酒。但要是一个女孩能让我不喝酒,甚至是为她戒酒,我觉得这就是爱。” 他侃侃而谈:“还比如说zuoai。我喜欢zuoai。但要是我爱一个女孩,我想做,她不想做,那她就是脱光坐在我怀里,我憋死了都要忍住,那这就是爱。” 糸师冴嗤他,“你放屁。一个女孩不想做怎可能会脱光坐你身上。而且戒酒算什么爱?哪个女人需要这种爱?” 阿城却是一点儿不生气,反倒是很疑惑。 “为什么不算?” 他认真道:“我真做过!曾经我高中那会,我当时特别喜欢一个女孩,为了她我什么丢脸事情都干过!” 糸师冴愣住了。他似乎也干过很多丢脸的事。 “后来不是毕业旅行?我千方百计贿赂同学让我和她组一队,就是为了进一步发展关系。” 糸师冴想起来,他也千方百计地贿赂过一些人,想尽办法使出过一些计谋,就为了跟她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 “结果你猜怎么着?我们真进一步发展关系了。”阿城骤然笑起来,露出酒窝,“毕业旅行是在秋叶原。林中探险,她不小心落水了,还是晚上,我救了她。” 他也救过她。他事后都感到庆幸,还好他救了她,幸好他救了她。也是因为这次,他才有她,他们才有的后续。 “那时候她都晕过去了。天气很冷,我就在附近的小屋里生了火,我记得那里柴火都湿的,半天才燃着。” “她脸都冻白了。我就只能动手,把她湿衣服解下来,搁到一边烤干。”阿城完全陷入回忆,他看向自己的手掌,“我记得,她好轻,骨头特别细,比猫骨头还细。身上冰凉,于是我把她抱在怀里,我们当时,身上只穿了内衣裤。” 被困电梯里,她的脸那会也是白的,跟只小羊羔那样无助地在他怀里颤抖,他心疼死了,没有人见到这样的她会忍住不心疼的,所以他自然也抱住了她。 但就在情绪的高峰,阿城不说话了。 糸师冴终于忍不住问他,“后面呢?后面你们怎么样了?” 阿城淡淡微笑着,白兰地都似乎被他抛去了脑后。 他略微呆滞地答道:“我没有动她。一根指头也没有。她醒来,她也相信我的话。” “她主动亲了我。” “我觉得,那是我最爱她的时候。” 阿城拿过酒杯,“但之后,我反而没再继续追她了。” 这也算爱么? 糸师冴道:“那你还是不够爱她。没有从头到尾喜欢,就不算爱。” 阿城道:“能从头到尾的,那就不会单纯是爱了。” “就是因为爱,所以才无法从头到尾。” 糸师冴仿佛被触动,他也没再饮酒。 “我爱一个人,难道爱那一瞬间,也算是爱?” 阿城笑道,“当然算。所以结婚,才不能跟自己爱的人结婚。” “毕竟爱是冲动,很少有本能去爱一个人的吧。” 糸师冴垂下眼睛,“可是我想结婚,也可以为了冲动去结婚。” 阿城惊了,“你要结婚?” 很快释然了,“看人咯。有些人一眼能定终身,有些人十年能定终身……” “我都不知道,这到底算不算终身……” 糸师冴倒完酒,最后两杯,地上多出一个空瓶。 “我感觉我似乎了解她,又完全不了解她。” “你说我该不该做决定?如果再耗下去,我也会无法再追她的。” 阿城饮下酒,他清亮的眼神,一点不带醉意。 “你想了解她吗?” “重点或许不是爱。你想知道真相吗?” “难道爱或不爱,一定要取决于她。不能取决于你?” 为什么不? 糸师冴站起来。 “好,送客。” 什么鬼?用完就扔?? “你喝完我半面墙的酒,还敢说我用完就扔?” 糸师冴理直气壮将他推到玄关。 等下啊,叙旧虽叙完了,开导也开导了,但他还有事情没交代呢。 “什么事?说。” 也是件婚礼。只是这婚礼,是十年定终身的婚礼。 糸师冴想起来。他过去受过感慨。 “你说辉男?我会去的。时间?地点?” 快了,就在下周。北海道。 “北海道?!” 糸师冴似是微微瞪大了眼睛。 对。 “为什么?” 我怎么知道。 糸师冴却道: 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 糸师冴独自坐在酒架下,他在想一件事情。 其实是很多件事情。但他们都可以最终归到一件事情。 现在,他需要验证。他也想要验证。 “叮铃铃——” 糸师冴马上接起。来电显示,起亚媒体营业部顾问。 “你好,我是糸师。” “我想再做一次回访。有些遗漏细节,我还有问题。” “不用通知佐野。电话沟通。嗯,麻烦帮我转接虎社长。” “现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