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探】(192)
【探】(192)
糸师冴头疼极了。 自他身旁的女人上座后,无论是从小樽开到札幌,还是从札幌换乘飞机前往东京,一路上,她没讲过一句话。 这不正常。 尽管她平常在他身边也算不上聒噪,但她绝对会小嘴嘟嘟囔囔在他耳边讲很多话的,况且这次去了趟她家,又是参加婚礼,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,有多少的情绪积攒心里,没有发泄口,她打算就这样得过且过么? 现在已下飞机。两人在停车场走了会,他的墨绿色开拓者就在眼前了。糸师冴停下来。 他扭头,发现女人也停了下来。 大眼睛瞪着他,却依旧红肿,不安的,受伤的手指也局促地捏紧行李把手。 却一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。 她怕受伤,可还是选择相信他。 忽然地,糸师冴心里涌起一股痒痒的暖流。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狗。就算他怀疑她,推开她,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边了。等他回过头。 糸师冴的头一点儿不疼了。 “亚实。”糸师冴轻轻牵过她的手,“来,我们回家。” 落地东京后,天色已暗下来,华灯初上。 车内,私人环境安静,很适合敞开心扉。 “亚实,你累不累?”糸师冴微笑着逗她道:“今天你一路上都没怎么睡觉,要是以前,你早就睡熟口水都掉下来了。” 亚实仍望着窗外不说话。 还在生气么?他得哄一哄这只小狗呢。 糸师冴努力柔声道:“脑瓜子里在胡思乱想什么呢?亚实,不要总不说话,闷在心里不好,你得发泄出来,就是骂我我也开心的。” 这招也不奏效。于是,糸师冴干脆边开车边帮亚实做着安排,“你不说话也没事。今晚,我们要找一个只有我们俩在的地方,好好歇一晚,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。你说怎么样?” 亚实沉默良久,终于说话了。 “……你不是说回家的么?” “是啊。回我家。” 糸师冴空出来没开车的手握着亚实的,拇指轻抚她手背,像在安抚她说,别怕,他不会再伤害她的。 “我们要商量结婚的事,那这事就不能再被任何人打搅,你说是不是?” 亚实道:“……你不想我告诉内斯?” 糸师冴神情微微僵住,避而不谈:“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?我们要不吃完晚饭再回去?” “……你要谈什么?”亚实没放过这点僵硬,她直视前方道,“我们现在就可以谈了。” 糸师冴长叹一口气:“你确定要在车上谈?今天我们两个长途奔波都累了,再者我们情绪都才冲动过没多久,不稳定,我不想跟你又吵起来。” “为什么一定会吵起来?” 亚实不动声色道,“你知道我要谈什么,无非是两个选择,跟我结婚,还是不跟我结婚。” “你不想让内斯知道我向你求婚,是因为……你怕我就此赖上你,甩不掉我了?” 糸师冴惊觉,先前那个怕受伤,小心翼翼靠近他的亚实,何时被眼前这个既现实又刻薄的女人取代了?是原来都是假象? “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。亚实。” 糸师冴两道浓眉紧蹙着,语气有他自己没发觉的冷。 “你只要相信我,我不会做出让你难堪的决定,也不会做出让我难堪的决定。你知道这点就够了。” “‘难堪的决定’?” 亚实笑了,道:“你是说,你在我接捧花那会儿当众撇下我一个人走掉,这事不够难堪么?” 糸师冴从没发现,原来亚实也会笑得如此令他陌生。她完全不是原来那个善解人意,还会在他怀里哭泣的女孩儿了。 “如果你不给我设套,我又何必伤害你?” 糸师冴想快点结束这场伤害,他实在不愿意再做一次做主动伤害的人,“好了,亚实。别在车上谈,我们今晚歇一下,明天冷静后再谈这事。” “明天,到明天你就不会跟我谈了。”亚实投注他脸上的眼神如炬般的,“你不知道你有多擅长逃避么?你不了解我,我却很了解你。你想今晚又借着zuoai把结婚这事情跟我翻篇吧,冴,你尽可以直接跟我讲意图的,你知道我会原谅你,不是么?” “你不也是这么‘敷衍’我的么?!” 糸师冴深吸口气,他还得留意前方路况,道:“够了。亚实,我不想再聊结婚这个话题。以后也不想。” 糸师冴突然觉得得过且过又有什么不好呢,他果然是没办法容忍,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挂念心上,他反过来劝亚实,道: “你既然了解我,就应该明白我最讨厌受人控制。我喜欢和你开心地相处,不想因此被什么束缚住,更不想和你就此分别,你原来不也是这样么?” 此时车子渐渐地已经接近彩虹大桥,很快就要到达糸师冴家所在的港区了。 糸师冴握紧亚实的手,“只要我们的感情纯粹,就算不结婚,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啊。若是结婚了,有了目的性,有了利益关系,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开心么?” 他亲她的手,这只小巧而令人无比心怜的手,“你有我戒指的,而我也有你的戒指,这就是我们的约定,一辈子的约定。亚实,你不也不相信婚姻么?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重蹈别人的覆辙?为什么一定要摧毁我们现在关系的这种纯粹?” 亚实渐渐安静了。糸师冴嘴角不禁地微微上扬。 她还是好乖,心软的,会相信他,听他的话。诚然她有变的地方,她的示弱不算纯粹,她的纯洁具有瑕疵,也没以前那么反叛而具有生命力了。 可是,不那么爱,也有不那么爱的相处方式,何况,他照顾她好久,从作为她第一个男人,到现在成熟女人的她,他感受了太多她成长的细节……他们给彼此带来的美妙回忆不是虚假的,他们彼此身体的相互契合的愉悦又是多么真实,那他们为什么……不能逃避,不能就此翻篇呢? 就当糸师冴已全然要放下真假的时候,倏地,糸师冴听亚实悠悠然道: “只能你困住我。我不能困住你。如此便不纯粹了,是么?” 轻轻一句置语,糸师冴胸中便翻起波涛,他不得不从车前方偏移视线。 “只有纯粹的,才称得上感情。但凡带点利益关系,你们男人就可以当作狗屁都不是了,是么?” 糸师冴的神色愈发的冷,他怎么忘了,她所做出的纯净,脆弱,都可以是筹码!被她拿去利用的筹码! 他想制止她,而亚实的语声尚未结束。 “但是你们男人一样可以借自由的幌子逃避的。因为只有你们男人需要自由,你们做才是对。女人要是有任何主动要求,就是大错特错,是么?” 糸师冴被这些尖酸言论气得手指发抖,不止是缘于她不留情面戳穿他……女人一旦翻起旧账,那可真是什么都不顾的。 亚实用这句作为结尾,她冷笑道:“为什么你们男人总能这么自大?明明是自私自立,还得给自己立个牺牲的牌坊,是要我给你们的宽宏大量颁奖么?” 彩虹大桥已近在眼前,但糸师冴的车子,稳稳停在路边,不动了。 车内空气静默下来。可能,敞开心扉也并不会获得好结果。 “……这是你逼我的。亚实。” 糸师冴冰块似的表情正逐渐碎裂,缝隙里面是狰狞,他紧抓住她: “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束缚住我,当什么狗屁拯救者?!“ “老子他妈管不了任何人!也负不起什么鬼责任!我就是个人渣!满脑子黄色废料只会逃避又自私的人渣!!”他在她耳边怒吼,“我承认了,你满意了吗?!满意了吗?!” 糸师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他奋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,指着亚实恨声道: “为什么你们就这么喜欢戳穿?!为什么你们就这么需要安全感?!我以为你跟那些庸俗女人不一样!到头来你把它毁了,连这点念想都毁了……你不过也只是个——” 糸师冴忽地想起他答应亚实母亲的话,他在关键关头死死停住了。 “只是个什么?”亚实面无表情道,“你继续。今天我们就一次性把账算清。” 糸师冴抿紧嘴唇,他不能再对她说任何下三滥的话了,光他这人已经够下三滥了不是吗?他不能再说下去了。 “你不说是么?”亚实慢慢地开始脱外套,她脱到只剩一件贴身衬衫,“那我可以理解成,你已发泄完了?” 糸师冴以为她又要来‘那种手段’,他撇过眼不去看她,嘴里闷闷应声,“……嗯。” 他余光瞄见,亚实正将衬衫袖子,不断往上卷起,露出她洁白细腻的小臂。 “啧……”糸师冴忍不住捂脸失笑道,“亚实你别再……” “冴。”亚实直接截口道,“你看着我。” 她又要……她怎么就这么不珍惜自己身体?女孩子若把自己看得这样贱,又会引来谁去珍惜呢? 糸师冴刚反头准备开口训斥她,彼时,一阵划破空气的出拳声呼啸传来。 亚实调动上半身全部力气挥出一记拳头,正中糸师冴鼻梁! “那就到我发xiele!!” 谁再把她看成小狗,他就彻彻底底上当完了。 这就是一头野兽啊。 糸师冴摁住不断涌出热液的鼻子,对眼前这只又小又令人心怜的手想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