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探】(173)
【探】(173)
雨丝停住,在糸师冴到达亚实家之际。 楼下,糸师冴将伞收起,低头,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际,以及灰蒙蒙的人。 他真的看懂这里面人的心情么? 倏地,思绪被电话声打乱。糸师冴掏出手机,上面显示的,竟是个他从未料想过的人? 糸师冴接听动作顿了顿,还是选择划过接听键。 “糸师先生,我是竹本。” 里面传来的女声一改冷静姿态,“亚实她现在在您身边吗?我联系不上她。您能帮我问问为什么昨天她……” 她顿了顿,马上便改口道:“麻烦您多注意下她的情绪。” 门口一地的玫瑰花瓣。 糸师冴挂断电话,推门进来。 “亚实?” 无人应答。 可房内,明显是有活动声的。 而且,地上撒了一路的玫瑰花瓣,形成一条花瓣铺成的小路,延伸进房间。 糸师冴心里涌出不祥预感,他脱掉鞋子,沿着那条玫瑰花路走去。 他在玫瑰花瓣的尽头看见了亚实。他现在知道这些花瓣从何而来的了。 他望着眼前一棵被玫瑰花搭建起的一人多高的‘树’,这棵树正在被凌虐中,花瓣大堆大堆地被撕扯掉。而撕扯它的人,正是亚实。 她动作无比疯狂地将手插进花束间隙,再弯腰一把把合围‘收割’,花瓣就这样,小部分从她身体与臂膀的缝隙里飘落,大部分被她往后用力抛向了远方。由于她的疯狂,使得她动作实际很事半功倍,好像把全身的劲都用上了,可玫瑰花树依旧矗立在那儿。矗立在漫天的玫瑰花瓣雨中。 悲伤,凄厉,而美丽。 糸师冴不由地被眼前此景震慑住。他一时间,竟忘记自己开始来的目的。 亚实也没发觉有人来,她只是机械性地撕扯,机械性地抛洒,好似她的目的只有眼前的这棵玫瑰花树,她必须毁掉这株玫瑰花树。 倏地,糸师冴回神,一抹暗色的红闯进他视野。 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,赶紧冲上去: “亚实,住手!” 糸师冴死死搂住她,他握住她的手,她已经伤痕累累而浑然不觉的手。 到底发生了什么? 糸师冴来不及细问,他把她的手抬到眼前。这双小巧而细嫩的手,她连着手腕都很美的,现在大大小小地分布着血口,明显都是被玫瑰花刺划出的。 白皙皮肤的底色上,暗红色液体格外瞩目,它顺势流淌下,滴落地上。 实在是触目惊心。可女人全然不在意,她木木地被他的怀抱围困着。 “亚实,亚实……”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,渴望能唤起女人的哪怕一丝的回应。 但是仍旧没有。他只能上手去抬起她的脸,使她看向自己。 糟了。亚实抬起脸后,糸师冴心里暗叫不好。 原来,不止是手臂,她的脸也被玫瑰花刺划伤了。亚实原本白里透红的双颊,现在变得苍白。划出的几道血口,就在她下巴和侧脸,血丝不住地往外渗。泪水又覆盖一层上去,血丝晕开。 糸师冴知道,对女孩子而言,她们通常都是不允许自己脸上有伤的,更何况亚实还是个爱美的女孩子,她更不会想要自己的脸上留伤。可是为什么?她完全是一副麻木的样子,就连她那双总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,此刻也丧失了活力,掩盖在睫毛阴翳下。 此刻,糸师冴想起竹本满告诫他的。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帮她,赶紧要她振作起来。 糸师冴把她带到卫生间,又翻箱倒柜地去找药箱,帮她清理伤口。 “亚实。” 糸师冴努力放柔声音,他轻轻地拿湿巾给她擦脸,待会还要上药,“来,乖一点,先不要哭了。” 亚实却是仿佛忽然从走神状态中剥离,她用力握住他的手臂,激动道: “是不是你也嫌弃我?你也觉得我没长进?是不是?!” 糸师冴连忙抱住她:“怎么会?” 他没有问这是从何得出来的?竹本为什么突然来电?还有那些悬而未决的疑点…… 他实在是不忍心对这样脆弱的她进行诘问,他只好在她耳边呢喃,安抚她: “亚实,我在这里,我一直在的,你不要害怕。” 他感受到怀里这具柔软身体的颤抖,她抽动起肩膀,像是再无法压抑住情绪,她终于呜咽着哭出声。 “你不要走,我不许你走,你听到了吗?我不许……” 她哭得太像个孩子,糸师冴只能轻拍她的背。他本是不愿意说牵强的话的,但他这种时候怎能不答应她? 他柔声道:“我不走,亚实,我不会走的,你看我一直在啊。” 亚实总算闻言抬起头,他终于真正对上这双眼睛,这双小兽一样的眼睛。 她明显受了伤,所以她一直怯怯地试探。 她是从谁那里受的伤? 糸师冴小心地用棉棒蘸了碘伏,给她脸上的伤口一一消毒。用力很轻,加上亚实一直望着他,只要他看见亚实的眼睛微微皱起,他便会更轻地动作。 他动作是那么温柔,神态是那么认真,如果不是女方已经受了伤,那估计会是一幅甜蜜的画卷。 骤然,他听到亚实嘶哑着声音道:“我知道。其实你也是骗我的……” 糸师冴停下动作,她注视着他的眼睛,里面的泪光满盈,却压抑着没再落下。 就在糸师冴忍不住再给她一次承诺时,她打断了他。 “你知道么?冴。”她依偎进他怀里,“他走了。” 谁走了?糸师冴忽然明白过来。 “他走了,他要走,我只能让他走啊……” 亚实无比伤感地道:“他走了……我把他的戒指扔掉了,他不会再回来了!” 糸师冴已然在脑海中推演出全部前因后果。 凯撒那家伙真是不曾变过。 他没再说话,搂紧了她。 她却比他搂得还要用力,好像是要嵌进他怀里。 身躯颤抖的,伤痕累累的手揪紧他胸口的衣服,认为一旦松手,他也会马上飘走似的。 她到底是在意凯撒到了何种程度,才会在一走之下,没安全感到这种地步? 一时间,糸师冴不禁扪心自问,这样的在意,这样的依赖,难道有可能是虚假的?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她有没有撒谎,为什么撒谎呢? “糸师冴……” 亚实仰起小脸,泪汪汪的眼睛,白皙却带着血口子的皮肤,显得她整个人愈发的脆弱,愈发的纯真。 她邀请他,在他唇间轻嗅,印下一吻。 “亲我。” 没有男人会拒绝这种邀请的,更何况这邀请是他的亚实发出来的。宛如易碎品那样脆弱的她。 这时糸师冴口袋里手机响起,但他此刻已无暇再去听。而是把手机掏出来放到洗漱台台面上,他就沉浸于与她的吻中去了。 出于习惯,吻着吻着,他干脆把她抱起来,托着她坐到洗漱台上。 糸师冴经常这么做,他们zuoai也是的,在这个高度,亚实正好比他稍稍高一点儿,实在很方便他们亲昵。 但是,糸师冴忘记台面上还摆了他的手机。 此刻,亚实将撑着台面的手移上来,似是想要抱住糸师冴脖子,手指却扫到了他的手机上。 骤然一声脆响,洗漱台上的手机砸落。 等……糸师冴意识到不对劲,他赶忙伸手去接,但饶他反应再迅速,他的手机已扑通一声落入洗漱台旁敞开的马桶里。 怎么会这样?他其实还有…… “怎么会这样?” 亚实比他还急,忙挣扎着想要直接伸手去够的样子,糸师冴制住她: “算了。”虽然糸师冴的眼睛还瞟着马桶里打着转的手机,他说出的话却是,“我们继续。不管它。” “嗯……” 水里打着转的手机,终于沉下去。 亚实埋在男人怀里喘息的声音,停下。 男人正帮她小心为手上的伤口消毒。 她开了口,“糸师冴。” 男人抬起头。 她可以准备提这件事了。 “其实……今天是我的生日。” 男人忘记准备她的礼物了,他问她要什么? “我要……” 亚实茫然又似蓄谋已久地开口。 “我要和你结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