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探】（174）

    东京成田机场。这里距离都心大概一小时车程，相比羽田机场，这里虽然位置更远，却是承担了东京全部国际航班的交通枢纽。时至中午，机场内餐厅早已飘出食物的香气，饥饿的旅客们从繁琐程序中停下来，取餐队伍排起长龙。

    内斯神情不耐地放下手机。

    他其实并没有在排成长龙的队伍里，尽管他肚子里一直咕咕作响。

    他只关心一件事。

    他遥望登机入口处，依旧没能见到那俩熟悉的影子。

    难道他预料错了？他还留在亚实那里和她吵得翻天覆地？他打亚实手机和糸师冴手机电话不通也是这个原因？

    就在内斯正怀疑自己预判之际，那俩熟悉身影出现了。

    凯撒和洁世一，两个都带了口罩，一袭黑衣，风尘仆仆地现身在VIP登机通道口。

    “还好赶上了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弯腰屈膝喘一会，感慨道。方才一路狂奔，可谓用上他比赛的强度了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凯撒知会一声便没理他，闷声支着拐杖走到前头。

    洁世一望着他的背影，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他的肩膀虽宽阔，却显得脆弱，孤独。

    他们并不是非得一起走的，之所以一块，他不得不承认，有赌的因素，也有隔岸观火的态度。

    他实在想看看，身为他劲敌的他，这头自私到目空一切的雄狮，难道真会被什么感化而变成一只温驯绵羊么？

    答案是，他赌赢了。

    但不完全。

    他肩膀后还留有一瓣玫瑰，不知是否被察觉，总之，那抹粉色正随着男人的脚步动作而上下轻晃，迟迟未落。

    他要不要提醒他呢？

    洁世一再抬头，发现身前快步前进的男人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他从男人身前望见了内斯。

    “内斯……”

    凯撒见到他，似有很多话想说，嘴巴张了张，却无从开口。

    同时他的眼里闪着光，那意味着感动，他对他未曾告知却突如其来的相送，他实际是很感动的。

    可内斯的眼睛里，既没有很多话，也没有多感动。

    情绪在翻滚。他把他死死压抑住了。

    “我有事问你。不要多久，回答完你们就走。”

    内斯拦住他们去路。眼神先递给凯撒，再递给洁世一。

    洁世一发觉自己得说点什么，他看一眼时间，道：“可以，但别太久，我们还没有过安检。”

    但一旁的凯撒却道：“若是赶，你就先走吧，无妨。”

    难道，他赌输了？

    洁世一看了看凯撒，又发现内斯跟往常情绪的不同，随即意识到，自己也许不该再站在这。

    然而在他转身离去时刻，内斯也喊住他：“你也呆这。”

    现在情形演变成三人的对峙。

    内斯目光剑指凯撒：“我问你，今天是什么日子？”

    凯撒眼神颤动，而后垂下眼睛，道：“你不是昨天，已经帮她过完生日了么？”

    内斯眼睛紧紧抓着他不放，“可是你知道，她的生日实际是今天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顿住一会，而后道：“你就这么急？一定要挑这个日子走么？”

    “就因为这家伙要走，你担心再也无法比出输赢，所以你也走了？”

    被内斯这么先发制人的诘问，凯撒面色愈发的僵硬。他知道内斯口里的‘这家伙’指的谁，洁世一更是清楚无比。

    洁世一欲为凯撒开脱些什么，没想凯撒径直道：

    “我明白你为什么来，我也明白，我确实欠了她。”

    他神情复杂地凝注内斯，道：“可是我有自己的路。内斯，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路，你只能执着于她么？”

    他插进裤兜里的手攥紧，没有人知道，他正捏着一枚戒指，一枚无辜卷入这场风波，象征着与她情意的戒指。

    凯撒低下头，“况且……我已经补偿她了，她不接受，我能怎样？”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，像是不愿再自责，“我已尽了我最大努力……”

    默然，良久，内斯悠悠道：

    “你已经补偿她了……是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已尽最大努力，是么？”

    内斯一步步走近，正当凯撒要做出回应，他被忽如即来的一拳狠狠砸中！

    “那你就滚吧！你再也不用回来了！”

    凯撒捂住脸，几乎不敢置信。连洁世一也愣在原地，没有人想到内斯此时行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教训凯撒。

    此时机场上聚集的人多了起来，投向他们的视线也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内斯将话摔下，转身就要离去。

    凯撒先是错愕，他已无法注意他人视线了，他用力扯住他：“你为什么？我以为至少你会理解我，为什么，你就难道从未为自己着想过吗？！难道为自己着想就是自私吗？你一定就要把我弄成罪人？！”

    “‘罪人’？”内斯冷笑道：“你哪里有罪？是我有罪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罪，我瞎了眼，才会说要你把她让给我……”

    内斯低下头，接着他讽刺地抬起脸，“我怎么就没发觉你一直都自私自利？你根本是一成不变！！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给了凯撒当头一击，他由错愕，渐渐面色灰白起来。

    洁世一也错愕地望着内斯，没人晓得，拜斯塔的这对过去在球场一块出生入死的搭档，居然会是这种收尾，这种相送，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他本不能参与的，这是属于这对搭档之间的事，可他无法再忍了，他不能再一直蒙上眼睛，当作哑巴，洁世一上前，他神色犹豫着，还是出口了。

    “内斯，有件事，我不得不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也给我闭嘴。”

    内斯如他本人般柔和的五官不知何时被一层霜覆盖。若不是亲眼所证，洁世一几乎不敢相信，眼前这个气场散发出彻骨寒意的人，竟会是以前那个为凯撒唯命是从的内斯？

    那他是赌赢？还是赌输？

    内斯目带讥讽地看向他：“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？为什么你总能装出副主角的样子？”

    他竟笑了，像在笑话他的怜悯与同情，他需要么？

    洁世一惊住。面色红白交替。

    紧接着内斯将被扯住的手用力收回。

    “等着吧。总有一天，你会迎来自己的报应！”

    男人扬长离去。他的身后，留下一连串的秘密。

    凯撒和洁世一停在原地，对他的话回味良久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洁世一回过神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凯撒虽然依旧沉浸情绪中，但他也答应了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，默默走到前头。

    他的肩膀宽阔，背影却变得更脆弱，更孤独。

    他走的，注定会是一条孤独的道路。而他早就做出选择了。

    他也一样。

    倏地，洁世一注意到，他肩膀后那片粉玫瑰花瓣，不见了。